《道德經》第二十九章

《眾妙之門  ──〈道德經〉雙語解讀》   林楚菊著述

第二十九章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1)，吾見其不得已(2)。

天下神器(3)，不可為也，不可執也(4)。

為者敗(5)之，執者失之。

*[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6)

故物或行或隨(7)，或歔或吹(8)，

或強或羸(9)，或載或隳(10)。

是以聖人去甚(11)，去奢(12)，去泰(13)。

註釋

(1) 取，即治理、掌管。為，即作為，強力而為；之，指天下。

(2) 不得，即不可能。已，通「矣」，句末助語詞。

(3) 神器，即神聖之物。

(4) 執，即固守、把持。

(5) 敗，指敗壞的意思。

(6) 此句原為第64章文字，一些註評認為與第64章文意不相連接，應放在此。

(7) 故，同「夫」，發語詞。物，指人。或行或隨：或者走在前，或者跟在後。

(8) 或歔或吹：或者呴暖，或者吹寒。歔，同噓；緩噓則溫，急吹則寒。

(9) 羸，粵音雷(leoi4)，指弱。

(10) 載，即安；隳，粵音揮(fai1)，即危。乘車曰載，引申為安，指增益；落車曰隳，引申為危，指損毀。

(11) 去，即去除。甚，即苛嚴，過份。謂人本有各種情況，強弱先後都屬正常，不應過份強求。

(12) 奢，勝，爭勝。

(13) 泰，即驕縱。

 通行版原文

第二十九章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

天下神器，不可為也，不可執也。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故物或行或隨，或歔或吹，

或強或羸，或載或隳。

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白話語譯

    欲管治天下而實行強而有力的舉動，我認為這樣是不可能的。天下是神聖之物，不可以強行治理，不可能把持固守。誰強力而為，一定會失敗，把天下毀壞；誰特意把持，一定會失去這天下。天地間一切人事物，或者走在前，或者跟在後；或者呴暖，或者吹寒；有的強壯，有的衰弱；有的增益，有的損毀。因此，聖人必定去掉嚴苛、過份；不會爭強好勝；也不會驕縱。

General Version:

Chapter 29

Whoever wants to be in charge of the world and do anything to it, 

I see it cannot be succeeded.

The world is a sacred vessel.

Nothing should be done to it.

No one can take over it.

Whoever does anything to it will ruin it.

Whoever lays hold of it will lose it.

Hence, things either lead or follow, 

either breathe gently or hard, 

either be strong or be weak, 

either gain or lose.

Therefore, the sage: 

eliminates the extremes,

 eliminates the competitiveness, 

and eliminates the arrogance.

經註評家修訂的版本

第二十九章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

天下神器，不可為也，不可執也。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

故物或行或隨，或歔或吹，

或強或羸，或載或隳。

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白話語譯

    欲管治天下而實行強而有力的舉動，我認為這樣是不可能的。天下是神聖之物，不可以強行治理，不可能把持固守。誰強力而為，一定會失敗，把天下毀壞；誰特意把持，一定會失去這天下。因此，聖人從不妄為，所以不會毀壞天下；聖人從不把持，所以不會失去天下。天地間一切人事物，或者走在前，或者跟在後；或者呴暖，或者吹寒；有的強壯，有的衰弱；有的增益，有的損毀。因此，聖人必定去掉嚴苛、過份；不會爭強好勝；也不會驕縱。

Revised Version:

Chapter 29

Whoever wants to be in charge of the world and do anything to it, 

I see it cannot be succeeded.

The world is a sacred vessel.

Nothing should be done to it.

No one can take over it.

Whoever does anything to it will ruin it.

Whoever lays hold of it will lose it.

The sage does nothing, so he never ruins anything.

Also he does not lay hold of anything, so he loses nothing.

Hence, things either lead or follow, 

either breathe gently or hard, 

either be strong or be weak, 

either gain or lose.

Therefore, the sage: 

eliminates the extremes, 

eliminates the competitiveness, 

and eliminates the arrogance.

賞析與點評

    《道德經》既說個人修道，也談道在天下。老子在很多篇章都強調為政者應如何治理天下，就是要順應自然，以道去治理天下。「道法自然」(第25章)，讓道自然而為，每個人在天下都可以自然趨向平衡和諧。相反，若有所作為，人為的力量阻礙了道的運行，沒有了自然而然的道，反而會敗壞天下。歷史上有很多這樣的例子，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中國文化大革命(1966-1976)。

         中國的文化可以被人為造作，甚至以武力強行改變成為某一些統治者的心意嗎？結果一如此章《道德經》所說：「為者敗之，執者失之。」中國自身的文化被毀壞，知識份子苦不堪言，百姓被鼓勵成為思想、言語、行為的暴力者。文革十年必須停止，否則這天下神器會持續敗壞。中國人需要的是「道法自然」，但這個自然在中國已難求。

        中國自清末被西方列強欺壓，西方文化成為天下主流，中國人尤其是知識份子差不多個個都拜倒西方文化。西方文化獨霸天下，這天下神器正正被強力擴張的西方文化所敗壞。時至今日，西方文化全球化，人們大多以為西方人所崇尚的都是真理，西方哲學家被推崇，他們的說話就是真理。西方的基督教也是唯一的真理，其他宗教都不是，即使基督教對真理的認識是天下間最短缺及荒謬者，但仍然是最大力鼓吹的宗教。西方人物質甚文明，但精神層面卻最野蠻、最沒有深度。印度的精神文化、中國的精神文化，甚至阿拉伯的精神文化都比西方的精神文化優勝，但偏偏西方的精神文化主導了全球，人人都學習做一個西方人，拋棄自己的精神文化，成為只有物質文明的西方人。誰不知西方人暗地裡也知道自己精神文明的短缺，千百年來吸取東方智慧，再夾雜西方獨霸的思想，更加牢固地控制天下。

     這天下神器已被人為破壞得十分厲害，老子的清淨無為、自然之道只能夠在個人修養層面實行。精神的境界不會受物質所左右，沒有了精神才會被物質所控制。此章先談天下，再談個人。老子談聖人修養之道。聖人就是指有道的人，他們不會控制四周的人事物，故不會扭曲、敗壞四周各方，一切讓自然的力量順暢運作。他們不會奪取，故也不會失去什麼。這就是逍遙自在！

     聖人如何逍遙自在？他們明白世間萬事萬物的變化，即如《道德經》第2章所說，聖人知道世間萬事萬物都是「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此章又進一步說聖人知道世間萬事萬物「或行或隨，或歔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聖人明白了，故不會執著於人事物一定會怎樣或怎樣。有時人事物會變好，有時會變差，有時這樣，有時那樣。這世界總是有人強，有人弱，有人在前，有人在後，有人高貴，有人卑微，有人愚蠢，有人聰明，有高矮肥瘦，悲喜苦樂。聖人心中只有道，沒有個我、人為的欲望，不會追隨這世界，他們早已把榮與辱拋開了，一切只按純潔的本性行事，故「去甚，去奢，去泰。」因為嚴苛、爭勝和驕縱都是人為做作，與道逆行。正是這嚴苛、爭勝和驕縱的人為做作，把天下據為己有，這正是敗壞天下的禍根！